「AH」身陷其中(中)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的想念。


【身陷其中 上】


【身陷其中 中】


那封信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奇怪状况,却带来了一种更加奇怪的状况。黄其淋有时候也会回想,他跟敖子逸到底是怎么谈起来的。那会儿敖子逸总是隔三差五地来他家过夜,有时候他也去敖子逸那里。对于他们的父母而言,就好像儿子突然冒出了个非常好的朋友,情同手足形影不离。他们长期处在这种一旦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就迫不及待要把对方衣服脱光的状态里。虽然在学校里他们还是很少说话,独霸一方,但私下他们会利用一切独处的机会来接吻。


似乎一切就是从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开始的。


都是情窦初开的旺盛年纪,他们总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好在这样煎熬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学校就放假了。那一年的夏天,他们分别告诉家里要和朋友一起出去旅游,然后收拾了东西带着他们全部财产搭动车去了广州。


他们在海边租了个小平房,屋子有些老旧,但是主人很有爱,愣是把阴暗潮湿给改造成了小清新文艺。整个假期他们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看海和滚床单,生活兼具宁静和粗犷。敖子逸在那个假期里学会了喝酒,黄其淋则精修了他原本就不错的厨艺。


那是最好的日子了,他们感情确凿关系稳定,每天都充满希望的醒来,也没有人督促他们想想未来。他们会一起动手打扫卫生,一起仰望星空探讨人生,一起认真计划每一分钱的支出,以免最后连回家的车票钱都没有。他们要睡觉、要吃饭,要喝酒,要买安全套和一些日常用品——他们偶尔也会在晚上去市集转转。

黄其淋给敖子逸买了串念珠,那几年白衣仙男兴起,人手一串古道仙风的珠子,观之如沐春风。黄其淋希望这串珠子也能给敖子逸盘出点仙气,至少别白瞎了这张脸。结果对方下一秒就让天庭给打了下来,敖子逸特兴奋地买了个小怪兽钱夹送他。


“以后我的钱就交给你了,”敖子逸舞动跳跃,“我看你蛮擅长管这个的。”

“要是以后我们住在一起,”黄其淋被迫放弃脑补仙款敖子逸,“我每个月是不是都还得帮你交保险金公积金住房基金?”

“看来哥得努力赚钱了!”敖子逸永远抓不住重点,压到他的背上,“你想和我一起住吗?”

“你想吗?”黄其淋问,侧头看着自己肩上的人——敖子逸的头发有点长了,发梢垂下来扫过他的脸颊,他觉得有点痒。随着那几缕发丝上下晃动几番,黄其淋知道对方在做着点头的动作,他笑了。

“你笑什么?”敖子逸问到,扔掉手里的空啤酒瓶由后向前抱住他,“我就是想。”

“我也想,”他说,握住敖子逸的手贴住自己的小腹,“我一分钟也不想和你分开。”

“噫,你可真够肉麻的,”敖子逸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原来黄其淋是这样的人。”

“现在你知道了,”黄其淋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我会让你知道更多的。”

敖子逸对这种攻击性向来保持高度警觉,他立马翻过来将黄其淋压在墙上,黄其淋假装挣扎了两下也就随他去了。敖子逸低头在他鼻尖咬一口,于是两人又一次吻到天荒地老。


转天黄其淋在网上刷到一则演员招聘的消息,是当地一个挺有名的剧组发布的。他给敖子逸看,“我觉得你应该去试一下,”黄其淋说,“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似乎只要有枪,有死人,有鼻青脸肿妆,黄其淋就统统把敖子逸列入很适合的范畴。敖子逸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你真的觉得我适合这种苦情间谍角色吗?”

“恩,反正就在附近,”黄其淋说,“就当去玩玩——不行我们就去花城吃肠粉。”

“好吧,”敖子逸把地址记下来,“明天我们去试试看。”


他们原本只是抱着解决中午盒饭的想法去的,没想到敖子逸居然真的得到了那个角色。他出人意料地从一群二流明星和浪漫派小生中脱颖而出,一举得到所有测考人员的青睐,虽然那只是一部谍战片里挺小的配角。当天晚上两人都很高兴,他们甚至谈论起了以后会买个什么样的床和和开什么型号的车。


假期结束后黄其淋独自回了家,敖子逸要留在广州拍戏,学业恐怕要拖延下来了。

敖子逸的父母对此异常吃惊——他们从来不知道儿子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和所有父母一样,他们期待着敖子逸能够成为他们心中独一无二的骄傲,因此他们同意敖子逸走上这条道路。


那部谍战片拍了有半年左右,导演似乎对敖子逸钟爱有加,给他加了不少镜头。最后还在女主的回忆杀里放了幕敖子逸在铁轨上独行的画面,他全身浸透了饱和的血,军靴在粗粝的地面上擦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红,冷硬的背影却始终充满着纯爷们的霸气。片子上映后好评如潮,敖子逸成了实质上的主角。黄其淋在图书馆里翻阅影评,一片片都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我为逸哥续一秒,中间还参杂着不少没营养的逸哥哥求嫁。


生活好像很顺利,敖子逸随随便便地去试了个镜,演了个龙套就红了,红到他半年不更新一次的社交账号统统被挖出来每天轮个几千几百遍。敖子逸生平第一次尝到赚大钱的甜头,他想起黄其淋当初对他说的【你天生就适合待在舞台上】,渐渐明白他这辈子可能就要吃这碗饭了。


这个圈子里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太多的机会和阻碍,而且世界上似乎从不缺少演员。最初阶段很辛苦,敖子逸没有正规化的经纪去运作,且不懂趋炎附势,可谓铮铮铁骨一朵好新人,只能每天泡在各种各样的剧场和拍摄棚外,和其他人竞争客串角色。

但是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敖子逸的戏很好(即使跑龙套也很卖力),模样也周正,并且正处黄金年龄,比起其他初出茅庐的新人他的人气自然高得多。后来他开始接商广,开始挣很多的钱。他第一次演的主角是一对性格迥异的双胞胎,他一人分饰两角,拍完累如狗,却又很亢奋地拿了几百万的片酬。之后的一切水到渠成一帆风顺——不过那已经是五年以后的事了。


最初几年他经常能接到黄其淋的电话和明信片,通过那些他能知道黄其淋生活得怎么样,他们总是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说尽可能多的话。在敖子逸情绪低落时黄其淋会体贴地鼓劲他,在敖子逸得意忘形时黄其淋也会适时地加压。敖子逸一有时间和空闲就偷偷跑到上海去找黄其淋——黄其淋考上了国内顶尖的大学,在机场角落等着他的身影永远是他心里最美丽的场景。


他们做了很多,不管是什么。他们的确为彼此做了很多,虽然他们从未对此下过定义。

也从没有人提起过他们这样做是为什么——仿佛它原本就该是这样的。没有人提起过爱,从没有人,他们只是感觉很好才和对方一直在一起,从没想过这和爱情有什么关系。也可能是他们心底依旧心存畏惧,不希望自己和那个词联系在一起——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同性恋。敖子逸不是,黄其淋也不是。他们只是……刚好和对方很合拍罢了。也许就是这样而已。他们不谈爱情,除了爱情他们无话不谈,并且仍然像过去那样没什么矛盾。


在黄其淋读大三那年,敖子逸的工作已经变得相当忙碌,他们暂时减少了联系。那之后大约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敖子逸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刚接了个很不错的角色,他也告诉敖子逸他近期要和导师跟进个重要项目,他们互相鼓励了一番,但黄其淋已经察觉到对方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了?”黄其淋有点不解地问,“有什么事要说吗?”

敖子逸在那边支吾了一阵,终于小心地开口,“黄其淋……那个,我们……”

“……我们?”黄其淋握紧手机,不动声色地问,“我们怎么了?”

“我们……”敖子逸似乎在思考措辞,他说了三个字,“同性恋。”

黄其淋心脏猛地一抖,在敖子逸终于说出那个词的时候。从十七岁的那个吻开始,他们一直都在非常小心地避开这些不谈,甚至默契到连擦边球也不打。但这个话题最终还是无法逃避,黄其淋也明白他们早晚或许都要面对这个问题,而现在对于敖子逸来说更是如此有必要。敖子逸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每天潇潇洒洒无所顾忌的少年了,敖子逸开始变得有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敖子逸的一切。


“……你怎么想?”敖子逸又过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我们……”

“我们不是同性恋。”黄其淋突然很快很急促地说,像是为了辩解什么一样,而这句话带来了对方的沉默。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黄其淋敏锐地问道,“我很难解释为什么我们要这样……但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

“……好吧,我知道了。”对方的语气突然变得沮丧而无奈。“……早点休息,我要去睡了。”

“等等敖子逸,”黄其淋打断他——已经隐约能明白敖子逸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显然是媒体八卦里越来越多的同性恋传闻给他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黄其淋想他有必要也有能力阻止这些发生的可能,万一敖子逸被什么人碰巧抓到和他在一起的事,大概敖子逸的前途和迄今为止的所有努力就全完了。


“……敖子逸,我不是同性恋。”黄其淋像过去一样循循善诱,“你是吗,敖子逸?”

他本以为对方也会像过去那样斩钉截铁的否认,然而敖子逸在那边安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就在黄其淋以为对方已经挂了电话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

“是或者不是……”敖子逸说,“取决于你。”

黄其淋愣了几秒,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那边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黄其淋无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在他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他竟无端地有种错觉,觉得他们之间似乎要走到尽头了。他想起许久之前他和敖子逸演在舞台上对手戏的那一幕,那距离他似乎已经非常遥远。


深秋的夜晚很冷,他戴上防霾口罩,咬紧嘴唇低头匆匆走回了学生公寓。


那天之后黄其淋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免和敖子逸联系,他开始认真过他的大学生活,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他擅长学习就像敖子逸擅长演戏。只是他开始频繁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离不开敖子逸,他相信敖子逸也同样,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事到如今他们很可能要分开了,并非出于他们本愿的,却是必须不得不为之。如果他们打算自己今后都有个不错的未来尤其是敖子逸,那他们最好分开。


敖子逸曾说他不是同性恋,他也这么说过。他们都不是,但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接吻,他们做爱,他们做一切情侣该做的事甚至包括为对方准备礼物和打漫长的国际电话。他们与其他的普通情侣似乎没什么区别……也许他们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同性恋正在做的事,也许他们就是。


但敖子逸绝不能被这些影响自己的远大前程,他好不容易才在娱乐圈站稳。黄其淋不能让他因为这些“幼稚而愚蠢”的事毁掉现在所得到的一切,而他自己还要念大学,毕业之后找份体面的工作,日常出入高档写字楼。一个电影明星和一个外企白领厮混在一起?这听上去似乎充满了花边小料的味道。


即使他开始真的觉得,他似乎……真的爱着敖子逸。


黄其淋不想承认这个,但他必须要承认。他必须要面对现实,看清这一切好给自己一个清醒的解释和结果。他爱敖子逸,他就是个同性恋,他从很久之前就爱敖子逸了。他和敖子逸接吻也和敖子逸做爱,他总是想要敖子逸留在自己身边,他不能忍受没有敖子逸的日子。

过去他只想让他喜欢的人有所成就,希望敖子逸今后能有个与众不同的人生,现在看来这一切是他错了吗?也许当初他就该自私一点,让敖子逸跟他一起回去而不是让敖子逸独自留在广州拍戏,至少那样他们现在还在一起,敖子逸不必在这个年纪就担心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


敖子逸只有二十岁。他不想让敖子逸这么早就背负这些,尽管他也只有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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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天黄其淋外出的时候正好碰上敖子逸在拍戏。


是一旁女生的惊呼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还是黄其淋第一次看到敖子逸工作时的样子。敖子逸演的角色好像总是很惨,不是悲情英雄就是精分反派,脸上经常被涂得歪七扭八油墨重彩,估计是想让人们多多关注他的灵魂。

这会儿他大概在拍什么末日片,剧组在一条破水沟前搭了个硝烟战场,敖子逸就爱岗敬业地从那条水沟里艰难地爬上来,还没喘口气又开始在沙土地里英勇作战,湿漉漉的头发上蒙了一层灰。他的面前满是绿屏僵尸,背后则站着个盈盈一握的美女,穿着省布料的红裙靠着敖子逸瑟瑟发抖。最后僵尸一个接一个飙血而亡,黄其淋觉得他们死得很恶心。

当演员很累,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他们在屏幕上的光鲜的表演。


休息的时候敖子逸看到他,整个人都灰蒙蒙地亮了,居然直接顶着满脸血笑着跑过来。黄其淋吓了一跳,连忙装作不认识此人地与他擦肩而过。敖子逸没有追上来,他被比僵尸还饥渴的粉丝们包围了。

半小时后清了场,黄其淋又绕回来停在他面前,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敖子逸一只手把他扯进休息室里,空出的那只手将门上锁。

“怎么啦,黄其淋?”,他抓着黄其淋的手臂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啊。”黄其淋说。“我就刚好路过,来看看你。”

“看看我?”敖子逸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把脸,"我靠,我都还没来得及卸妆!你等等啊——"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湿纸巾,画皮一般地在脸上乱抹一气,黄其淋觉得他整张脸都要被撕掉了。

“好了好了,看吧。”敖子逸扔掉那团乌漆墨黑的纸巾,朝他露出一个熟悉的傻笑。

黄其淋突然就红了脸,好在这里光线昏暗,他故作淡定地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诶,你先去宾馆里等我吧?”敖子逸好像很急,给了他一个地址,“我今天还有一场就收工了,晚上我们去吃串串!”

“小朋友,你长点心好不好,”黄其淋哭笑不得地扯扯他的脸,“算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

“我可能还要在拍几个小时。”敖子逸欲言又止,“……你会无聊的。”

“你不希望我看到你拍戏?”黄其淋猜多半是这个理由。“好啦,你只管拍你的就是。”

敖子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别过了脸。他好像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没等黄其淋听清就过去了,接着外面传来叫他的名字的声音。

敖子逸打开门,朝他又笑了一下,便转身走进了摄影棚。这时黄其淋发觉有几个年轻人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大概是一些群众演员。


他到底还是没舍得离开,装作是那些群众演员中的一个,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无声息地盯着敖子逸,看他的表演。黄其淋很快就知道为什么敖子逸不想他留在那里了——那场吻戏情意绵绵得令人心颤,勾得场内几位道行尚浅的小姑娘都目不转睛。

黄其淋第一次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敖子逸接吻,感觉颇为奇妙。敖子逸的手温柔地在对方的脸上移动,指尖上仿佛缀着魔法,带出一片羞赧的绯红。黄其淋想那个女主角是不是塞了很多钞票给导演,因为那幕吻戏他们拍了很多遍,很多很多遍。


直到夜幕降临敖子逸才结束了拍摄。那时黄其淋已经喝光了两瓶水,一个人靠在围墙上看着马路对面的灯红酒绿,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街头熙熙攘攘,流光溢彩。任何人都会轻而易举沉醉于这些醉生梦死的感觉,无法摆脱它们美丽而致命的诱惑,但当这个过程逐渐消退,你开始能够睁开眼睛清醒地看待这一切时,那种感觉是空虚和倦怠的,你甚至可能会对自己曾经对那些着迷和发疯感到匪夷所思,但你永远不可能跳过那个沉迷的过程而直接到清醒的一刻——你必须要经历之后才会醒悟。


敖子逸看到他的时候非常惊讶,他以为黄其淋早就在宾馆等他了。

“你没走?”敖子逸问,“你一直在这里吗?”

“恩。”黄其淋点点头,一边直起身,腿有点麻了。

敖子逸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从片场里走出的演员和道具师们纷纷朝他们投来八卦的目光,或者跟敖子逸打个招呼。敖子逸跟那些人解释说黄其淋是他的好朋友。于是他们也跟黄其淋打招呼,甚至有赞助商走过来拍他的肩膀问他是哪家公司的艺人,有没有合作的意愿。敖子逸好像非常反感这群富二代们自以为是的口气,恨不能给笑得最嚣张的那个人一拳。黄其淋察觉到他的情绪,拉着他走开。


本来那天就会这样和平的度过了,直到他们碰上个衰人。

衰人是个没什么职业道德的狗仔,骑着辆摩托风驰电掣地跟了他俩一路,城里开不快,那个狗仔就特别欠地在敖子逸的车边绕着打转,就差把摄像机贴玻璃上了。

“操,傻逼啊。”黄其淋拿出口罩墨镜戴上,在车里闷声骂了一句。

敖子逸目视前方,让黄其淋把保险带系上。然后在某个街道口他忽然猛地踩了一脚油门,直接把车速提到了百码,整辆车像个炮弹一样飞了出去,把旁边摩托车上的狗仔吓了一跳。对方下意识的刹车减速,结果一个不稳撞上了护栏,黄其淋在后视镜里看到那人飞出几米远,摄影机在落地时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敖子逸熟视无睹,他一路上无视两边疯狂的急刹车声,喇叭声和“操你大爷”的骂声,拿出他拍电影时歇斯底里的劲头,不顾一切地朝前冲去。随着公路变得清静宽阔,他的车速也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成吨的空气灌进车厢,把扔在后座上的剧本吹地到处都是。

“干什么啊你,别这样!”黄其淋手心泛出冷汗,心脏狂跳不已,“敖子逸,你疯了啊!想殉情别拉上我——”

敖子逸仍然置若罔闻,只管一心朝前狂奔。直到黄其淋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盘,他才硬生生的踩下刹车,停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中央。


敖子逸黑着张脸一把推开车门又用力关上,把黄其淋一个人留在车里。晚上风很大,把他头发吹成一团乱,也足够让他冷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俯身趴在车窗上,看着黄其淋。

“……我能进来吗?”他问的小心翼翼。

黄其淋沉默地给自己解开安全带,替他推开了车门,有时他只能恼火自己从来不能拒绝敖子逸的要求,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

这会儿敖子逸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端倪,但黄其淋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一直藏着一团无名之火,无处发泄。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在车里坐了半晌,直到敖子逸突然伸出两条手臂搂过黄其淋。

“对不起。”他说,然后在黄其淋脸上啄了一下。黄其淋推开他,但敖子逸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神纯粹而又诚挚,含着孩子气的委屈。

黄其淋抽回手,“你干嘛不干脆把他撞死算了?”

“那怎么行,到时候我被枪毙了你岂不成寡妇。”敖子逸笑起来。

“这很好笑?!”黄其淋有些生气地瞪着他。

“行了,黄其淋,我是怕你被拍到。”他抵上黄其淋的额头,像个无赖一样蛮不讲理地说,“而且我已经道歉了。”

“我只想你好好的,”黄其淋突然感到无力,“这很难做到吗?”

“我不会再这样了。”他说,静静地凝视着对方,“我保证,黄其淋。”

“早知道我就不来看你拍戏了,”黄其淋说,“要是你早点告诉我那是场吻戏的话。”

“拜托,我也不想让你来看好吗!”

敖子逸的表情就像漫画书里的小人一样,害羞地愤怒着。黄其淋除了微笑还是微笑,气得敖子逸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扣在他身后,这样黄其淋整个人就在他怀里了。然后他在急促的呼吸里找到了黄其淋的嘴唇,磕磕碰碰地吻着他。


这会儿他和刚才片场里那个镇定地拍吻戏的人截然不同,其实敖子逸根本不会好好接吻,他总是直接而粗暴,却又每每害羞地连睁开眼睛都不敢。


黄其淋始看着他忍不住噗嗤笑了,差点咬到对方的舌头。


“敖子逸?”他低声叫他的名字,“敖子逸。”

对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起来满脸困惑。

“你的吻戏太烂了,”黄其淋说,“我有必要亲自指导你一下。”

然后黄其淋主动上前异常温柔地吻了他。他们在开着暖气的车里接吻,听着窗外模糊的车流和人声,偶尔扫过小巷的车灯就像好奇的目光,转瞬即逝。夜晚非常醉人,风声渐微,慢慢地他们只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他们相互倚靠着对方摩擦身体,足足有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才想起应该回公寓继续下面的事。


回去的路上敖子逸开得堪比龟速,黄其淋没有再说话,安静地闭着眼睛,任由对方腾出一只手握紧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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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归理想,现实仍是现实,那晚之后,生活的压力再次货真价实地压到他们肩上。


他们的事情最终还是上了所有报刊杂志的头版,尽管后来被敖子逸的公司强制压了下去,但代价是敖子逸变得越来越忙。在许多个他深夜而归的夜晚,黄其淋从没有因为他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和酒味而拒绝他,他甚至没有勇气问他去哪儿了。


每一个看似完美背后都有着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现实。就像最伟大的思想家都不是生活的好手,而最无可挑剔的演员实际上都是他们不真实的自我那一面的俘虏。当一些人取得成就之时,必然要伴随着许多其他的不如意甚至是残忍。那些不能为他们所控制的因素。从不会因为他们的忧虑就自行消失的因素。它们永远存在,并且不容妥协,黄其淋依稀能够看到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斥着存在的争吵、敌视、和好与甜蜜如厮。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黄其淋很清楚。完美仅仅是个相对于现实所产生的梦想而已。


他所在的公司在众多媒体的努力下一时也成了曝光的焦点,他和敖子逸的关系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以往都不停的催黄其淋找女朋友的同事或者爱慕他的女性,似乎都在背后对他议论纷纷。

对于人们众说纷纷的猜测,黄其淋从来不表态,一脸漠然地面对各种声音。他每天照旧去公司,也出席各种活动和朋友之间的酒会聚会。那段时间黄其淋也很忙,有时他觉得忙于工作是件好事,因为那时他往往可以忘记敖子逸正在酒店里与他人逢场作戏。黄其淋不知道自己的忍耐力将有多好,但他清楚自己的脾气,没有弯曲,没有折返,没有妥协,没有回转,他几乎能够预见在爆发的那天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我不想干了,我已经有很多很多钱了,”有一天深夜敖子逸突然对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你也不用工作了,我们一起去海边买个小房子好不好?”

黄其淋无动于衷地躺在床上,除了麻木和劳累没有任何感受感觉,“留着这话去说给你老婆听吧。”

“你就是我媳妇,”敖子逸趴在他肩上醉醺醺地说。


黄其淋对他这种话十分反感,觉得敖子逸浑身上下由内而外地散发着自暴自弃的堕落味道。但他一开始很注意敖子逸的情绪,他跟自己说他该理解敖子逸,每天他都要将这句话重复上万遍,重复到他快要发疯为止。

久而久之他也烦了,有时他会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冷笑,朝着那个并不存在的人影扔东西。他开始恨敖子逸选择这个职业,他开始恨自己当初找他演舞台剧,进而他开始恨这一整个令人失望的世界。


有一个周末他沿着街道毫无目标、歪歪斜斜地走着,就像在寻找梦中之国似的漫无边际地走着,既搞不清楚头脑里想着什么也解释不出此举的意义何在,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敖子逸工作的摄影棚。

事情总是他妈的这样不巧,他再次撞见敖子逸和一个女人拍吻戏。天知道现在的影片里他妈的为什么总是要接吻、接吻、接吻!黄其淋恨透了,紧接着转身逆着人群大步走开,他告诉自己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但是敖子逸,敖子逸,敖子逸——他该拿他怎么办。

黄其淋在路边蹲了下来。用文件夹盖住自己的头,狠狠瞪着地面。


凌晨时分,黄其淋才带着满身失败的酒气,摇摇晃晃地回到公寓。

当他正头抵住门,手指发抖地拿着钥匙逐个尝试时,房门突然开了。敖子逸冲出来将他拽进去,扶着他的肩膀质问他去什么地方了,很快黄其淋身上的酒气回答了他。

敖子逸困惑地皱皱眉,死死地盯着他。


“我受不了。”黄其淋推开他,借着酒劲对敖子逸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说了什么。

但黄其淋永远记得那天敖子逸突然爆发般地把他用力按在沙发上,狠狠地揍了他一拳,这是他第一次对黄其淋真正发火。接着黄其淋也忍无可忍地重重地踹了他一脚,大声告诉他这他妈的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他妈的也不是他想要的敖子逸,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


敖子逸大骂他是个混蛋,黄其淋照样骂回去,敖子逸骂他什么黄其淋就也骂他什么。

最后敖子逸怒不可遏地随手敲碎一个酒瓶,想要朝他劈头砸落。

黄其淋没有躲开。他倒在沙发上,像个英勇就义的烈士一般,无所畏惧地等着那一下的到来。

就像那最终的一下能够解决什么问题一样。能够给某个问题以确定的答案。能够给某些缺乏勇气离开的人以勇气,能够将某些无法狠心割断的联系彻底粉碎。能够砸烂这现实。


然而那个酒瓶迟迟没有落到黄其淋的头上,虽然他躺着一动不动。

敖子逸崩溃似的丢下那半个破酒瓶,蹲下身看着满地的玻璃渣,哭的像个孩子。


转天醒来的时候他消失了。


黄其淋辞了职,换了个地方重新开始。接到新offer后他给敖子逸打了个电话,用非常平常而友好的朋友口吻告诉对方他自己要出国了,敖子逸则表现得的确像个好友,他祝贺了他,并告诉他自己会去机场送他——他拒绝了,告诉敖子逸他自己可以过去。对此敖子逸没有说什么,于是就这样了。


悲伤吗?失落吗?痛苦吗?后悔了吗?


也许都有,但一切都会过去。他相信他在日后不会为当初发生过的一切有所抱怨,他在为敖子逸做他所能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敖子逸,因为他爱他,他相信敖子逸也知道这些。


后来他总是梦到敖子逸,梦到过去他们在一起排练的场景,他们在舞台上你死我活不共戴天地演对手戏,他们阴差阳错地分享情侣饮品,他们用情书打赌和他们尝试接吻的那个黄昏。那些仿佛成了他少年时期永恒的噩梦,当他闭上眼睛他就想起敖子逸。他的房间里都是敖子逸给他的小玩意儿,他也一直在用那个可笑的怪兽钱夹。那时他把他们的照片锁在抽屉里每天晚上都要幸福地看一遍,但在那之后他再也不看它们了。他找了个箱子把那些东西全都装进去并密封好,除了还留着那只钱夹在身上,他给记忆上了锁,把过去全都打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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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其淋在纽约找了份新工作,安顿下来。大约半年之后,敖子逸又突然出现了。


在那一刻黄其淋才深刻地体会到他们之间早已经不同。敖子逸大概又在准备什么新造型,刘海长的能挡住半张脸,脑后还扎了个小揪,银色十字架在胸前闪烁出诱人的光彩,乍看竟有些流里流气的艺术家气质。

除了手上那串褪了一半色的珠子,他几乎认不出那是敖子逸。直到对方摘下墨镜叫出他的名字,他才意识到那是谁。


黄其淋稍微停了下脚步,看着对方迅速的跑了过来。


“好久不见。”黄其淋挺热情地回应他,但那种热情让敖子逸感到陌生,“去什么地方转转?还是想找个地方喝酒?我知道家不错的酒吧。”

“……我只想和你单独待会儿,”敖子逸说,“我住的地方在附近——你方便去吗?”

下一秒黄其淋的神情染上了明显的犹豫。


“……算了,”敖子逸说,“我最近禁酒,去咖啡馆吧,要是你觉得可以的话。”

“没关系啊,”黄其淋尽量轻松地笑着,“去公共场合你不方便吧,还是去我那儿吧。”

“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敖子逸忍不住解释,“真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我没说什么,你那么紧张干吗,”黄其淋不看他,“走吧。”


于是他们去了黄其淋的公寓,他在皇后区租了间不大但还算舒服的单身公寓,结构很像过去他们曾经住过的海边小屋。这让黄其淋在开门之后便后悔了,他不该带敖子逸来这里,敖子逸肯定会觉得他在念念不忘。

他颇为尴尬地看看敖子逸,“我只是偶然碰上这里在招租,”他徒劳地辩解,“而且这里离我公司也很近。”

敖子逸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他毫不拘束地走了进去,而后站在客厅里打量着四周。黄其淋走过去将书桌后的椅子拉出来,“你坐在这里,”他说,“我去煮咖啡。”


当他端着咖啡出来时,他看到敖子逸正在看他的书。

那是一本关于证券投资的英文书。

看到他走过来,敖子逸笑着朝他扬了扬封面,“你的确适合这个。”

“也许,”他将书桌收拾出来一块地方好放下他们的咖啡,然后去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敖子逸身边大约有一米远的位置,“过去我看书是为了考试,现在是为了赚钱。”


“你不用赚钱啊,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有我在呢,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然而这句话让黄其淋彻底陷入了僵硬,微笑凝固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敖子逸的脸,对方比起过去成熟了些,眼睛更加明亮生动。敖子逸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说了错话,连忙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对不起啊,我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敖子逸说,漆黑的眼睛望着他,“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黄其淋摇摇头,无力的将手搭在椅背上,“没有,”他说,“为什么我要生气?”

“为什么你不生气?”敖子逸反问,“难道你很高兴我们分开吗?”

“我只是不觉得生气有什么意义,”他说,“我们都知道这样是正确的。”


敖子逸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许多让他能够涌起冲动的东西——但他知道那也许只是他的错觉。他们不再和过去一样无忧无虑了,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无所顾忌。有时候成长意味着更多东西的不可能,包括感情,包括行为,冲动再也不能作为理由。

“那么你最近怎么样?”黄其淋转开话题,“还顺利吗?”

“挺好啊,换了个东家。”敖子逸掰着手指,“接了点广告,拍了部戏,赚了点钱,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那真的很不错,”黄其淋勉强笑着,“我朋友好像都在追你的剧。”

“……是吗,”敖子逸转过头望着窗外,“因为当初有个人说我适合活在舞台上。”

黄其淋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我想你的确很适合,不是吗?”

“好吧,我也挺喜欢演戏的。”敖子逸说,“那个人的提议很明智。”

“……谢谢你能这么说。”他的心情苦涩得几乎说不下去。


敖子逸也不说话了,靠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这往往是他示好的表现。敖子逸是个花样和技巧都很少的人,唯一的几样这么多年来早已被黄其淋摸了个透彻,他不挑逗,不试探,直截了当到连做爱都是最常规的姿势。

黄其淋看着那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心想这双手大概也握过很多漂亮女孩的手,或者一些知名女星的手……黄其淋尽量不让自己想太多,可思绪却糟糕得像脱缰的野马疯狂疾驰着。他想起敖子逸最近层出不穷的桃色新闻,当然另一个主角都会是女性。他也想到敖子逸在现实里也可能有过那些正常男性会有的行为,当然主角们也都是女性。他知道敖子逸本应该是个正常人,只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时……当初他们到底是怎么搞到那种地步的?


“你在想什么?”敖子逸小心地问,他觉得黄其淋好像要哭了。

黄其淋抬起头,“……没什么,”他喃喃地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啊?”敖子逸看了看手表,神情怪异地看着他,“我们说好一起吃晚饭的。”

他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我晚上有点事,”他说,“改天吧,敖子逸。”

敖子逸犹豫了一会,非常短的几秒,接着他站起身,“好吧,”他说,“那明天?”

“明天……”黄其淋似乎思考了下措辞,“我要加班,月底公司很忙。”

“哦……那行吧,”敖子逸抓抓头发,“那我这个礼拜就不来找你了?”

“恩,”黄其淋平静地望着他,“以后也别来了。”


敖子逸睁大眼睛,但他突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只听到黄其淋说,“你也别觉得难受,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是我心态不好,实在玩不下去了。”

黄其淋还说:“工作的时候别太拼命,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行就再找个靠谱的照顾你吧。” 

最后黄其淋说:“我放过你了,你也放过我吧,敖子逸。”


他说完这么多后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这个男人无论发出什么声音都是淡淡的,他淡淡地笑淡淡地叹气,连爱恨都是淡淡的,像是一幅清汤寡水的工笔画上最清汤寡水的那一笔。

敖子逸知道黄其淋最擅长用这种寡淡的语气说出不容更改的话,过去如此,现在亦是如此,他总是一锤定音,丝毫不介意如何收场。这么多年,敖子逸早该习惯了,但那天他还是当场愣住,大脑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任由黄其淋将他送到门外,给他叫了车并和他道了别,最后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黄其淋平静地转身回到屋里并关上房门,当他在敖子逸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时他才觉得痛楚在他心里迟缓地蔓延着,并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刻。他能够嗅到敖子逸将他这片空气染上的淡淡的味道,那是让他很陌生的味道。他知道敖子逸不再是过去的敖子逸了,而这个认识始终让他觉得心痛。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公寓沙发里安静地吃掉了半个三明治,然后拿起那本证券投资的书看起来。


尽管他们都有彼此的手机号码,在那天之后却再也没有人拨过。虽然敖子逸在这之后几乎有长达两三个月的时间整天都像患上强迫症一样没完没了地拿起手机查看是否有人打过电话或是发过邮件,但慢慢地他知道不会有这个可能了,所以他不再整天提心吊胆唯恐错过了什么。

他也从未给黄其淋打过电话或是发邮件,他知道很可能对方会因为自己一个不负责任的电话或邮件而被困扰,他不希望出现那些,他想即使没有自己,黄其淋也能健康快乐,充满秩序地活着。


那一年敖子逸演了部很卖座的电影,他将痛失爱人的颓废画家演绎地活灵活现,最后还凭那部片子封了帝。当黄其淋在新闻上看到这些时,他觉得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孔对他而言像个陌生人,但黄其淋还是非常认真地看完了那些报道,他看到了外界对于敖子逸肯定的评价和未来的展望,认为这个年轻人有令人期待的前途。


他笑了,感到有咸咸的液体滑过颧骨,而那绝非喜悦的泪水。


那时候他已经和敖子逸完全失去联系了。

他甚至不知道敖子逸是否换过手机号码,也许早就换了。明星们总会被热情过度的粉丝抓到些什么,然后他们就要想尽办法摆脱或改变——也许敖子逸已经换了不止一次,他的手机里却还保留着那个旧的号码。很多时候他会突然有删掉那个号码的冲动,但黄其淋最终还是没删掉。他不觉得那有什么必要,或者有什么意义,删掉一个号码就能带走那些记忆吗?


有些东西失去了,有些东西却永远不会失去。他是否在意这些对于是否能改变事实而言几乎是无济于事的——而他又想改变什么呢?黄其淋并不觉得还有可能改变什么。

所以,算了。他只管过他的日子就是。他现在已经有了可观的收入,但黄其淋仍然住在那间小小的公寓里,他没想过要搬地方。周末他就在那间公寓里渡过两天悠闲时间,看看书听听音乐或者打扫房间,洗衣服,做饭,或者加个班。但他从不看电影,几乎也不看电视,看新闻的时候会自动跳过娱乐版,杂志更是从来不买。


有时候失恋就是这么一件荒唐可笑的事。他出于为敖子逸着想却最终失去了敖子逸。他觉得这的确让人感到愚蠢——天下的事经常以这种离奇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的生命里。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让黄其淋再选一次,他想他还是会选择分手,没什么可后悔的。于是时间就这么继续下去了。有时候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他曾经也经历过——很久之前。当他们结束那出舞台剧后他过了一段时间这种日子,但最后他得到了一份意外惊喜。而这次恐怕他什么都得不到了,并且他要这么下去一辈子。


一辈子可真是漫长,而更令人头痛的是,黄其淋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发忘记和敖子逸在一起时的感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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